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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

  东京旧梦(上)——江湖一枝笔

楼子倒无甚特别,关键是楼里的人。汴京城中,连三岁小儿都知道,这里是东京上厅行首李师师的地方。按理说,既然是京师第一行首,楼子里该座无虚席才是,可偏偏这李师师的熟客中有一位贵人,这位贵人身份实在太过特殊,以至于其他原本仰慕其名的才子贵胄们都只能望而却步了。这位贵人,不是旁人,正是当今天子。“子初兄,你说想要拜会的那位佳人,不会在这行院里吧?”冯友伦的声音有些颤抖,但随即他就听见对方轻笑着道出一句……“是你想的那位没错。”冯友伦闻言白眼一翻差点没厥过去,他一把拉住身前的人,紧张道,“你疯了!这李师师可是旁人能随意见得的,弄不好就要惹祸上身!你莫不是忘了那周邦彦是何下场?”“我又不是周邦彦,你紧张什么。”王希泽一甩袖子,大步迈了进去,冯友伦左右踱了好几个来回,终是一跺脚,硬着头皮往里跟。进去一瞧,却如同进了一所清雅茶寮。台上小调轻抒,台下文人寥寥。二三侍酒女妓轻步游走在看客之间,也不多作搅扰,只添酒奉茶,俯身便退。若说能看得出是风月之所的地方,大约便是拐角的木梯间倚着的老鸨儿了。鸨娘见来者是两个衣着讲究的公子哥儿,很快迎了上来。“二位公子是头一回来吧,可有相熟的小姐?”“请问,师师姑娘今日可在楼中?”王希泽一张口,就见鸨娘脸上一僵。李师师自得圣宠之后,就很少出楼见客了,从前名满京师的幽转小调也早已无人幸闻,连带着她这楼子都比从前清冷了不少。敢这么直接说出想见李师师的,自周邦彦那不要命的浪子后这还是头一遭。老鸨儿到底圆滑,很快就缓回了神来,“就算人在楼里,怕是也要问姑娘的意思了,公子不妨先在大堂里坐坐,我差人去李府问上一问便是。”“有劳了。”王希泽和冯友伦这头刚寻了个位置坐下,就见门口走街的女妓三三两两带回了些客人。原本冷清的大堂里此时才显得有些热闹起来,老鸨儿见状赶紧让人奉上了酒菜,却眼瞧着最后一个走进门的娇小女子空手而回,手里还捧着半个摔碎的酒壶,脸色又顿时阴沉下来。“穆蝶,你怎么又把酒壶摔碎了!”老鸨儿细眉一横,伸指便骂。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”这姑娘细声细语的,声音几乎都快听不见了。可老鸨儿却没打算放过她,一拧耳朵,将人揪了过来。“死丫头,这个月都打碎了我多少好酒了,客人却是一个也未拉得,我养你何用?!”冯友伦见那姐儿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,刚想起身去说些好话,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按住了。冯友伦诧异地看向对方,冰冷的面具让面前的人显得有些陌生。依照张子初的脾性,此下应该早就上前去了,怎么反倒阻止起他来了?王希泽迎着冯友伦怀疑的目光,却没有解释,头一低,从随身的布囊里一一取出了自己的画具。“子初兄,你这是干嘛?你不会想在这里作画吧。”冯友伦眼瞧着他将桌上的笔墨纸砚一一摆放整齐,自笔山上取下了一支细毫。“劳烦友伦兄帮我研下磨。”王希泽这么冲冯友伦说道。“……”冯友伦莫名其妙,一时间不知是否该有所动作,直到面具后的人淡淡朝他一瞥,瞧得他浑身一个激灵,赶紧取过了桌上的砚台卖力磨了起来。“这都什么事儿啊,跑到青楼里来画画儿。”冯友伦见他笔走游龙,在纸上渐渐勾勒出了一些轮廓,小声嘀咕道。此时,刚刚被老鸨训斥完的姑娘正抱着膝倚在角落里抽泣着。只见她左右看了看,悄悄拎起了自己的衣裙,露出了纤细嫩白的脚腕。可仔细一瞧,那左脚的腕子上竟是乌青了一大片,肿得跟座小山似的。王希泽时而抬头凝视,时而埋头奋笔,随着笔墨渐浓,依稀看清了画中之人。冯友伦很快看明白了,他画得正是角落里那个暗自哭泣的可怜儿。只见画中的姑娘柳眉轻蹙,眼眸低垂,正用指尖去触碰脚上的淤青,又似是碰痛了自己的伤处,唇齿微启,贝齿稍稍咬住了自己的朱唇,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。画中最妙之处,还数那姑娘身后的楼梯上,正掩面而笑的两个呈酒的女子。那脸上的刻薄意味几乎要破纸而出,彼此私语间得意的嘲讽让人不免心生厌恶,更衬得前方的人儿隐忍无辜。“可以啊,张子初。”眼瞧着一幅楚楚见怜的美人图跃然纸上,冯友伦忍不住由衷地夸赞了一句。“友伦兄谬赞了。”王希泽随口应了一声,抬起画纸吹了一吹。这一抬,便引起了周遭的瞩目。很快,大堂里为数不多的男男女女都被这画吸引了过来,或是啧啧称叹,或是惊为天人。“公子,对不住,师师姑娘说这几日不见客。”正巧刚刚去李府通报的厮儿回了楼来,带来了意料中的答案。别说他一个区区的张子初,就算是当朝太师来了,李师师怕是都不会买这个帐,谁让人家是官家的人呢。“无妨,若是姑娘来了,可否帮我将此物转赠。”王希泽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刚刚重金买下的那只发笄,递给了面前的厮儿。厮儿应了一声,小心翼翼地捧过那盒子退了下去。“穆蝶吗?这画的是穆蝶吧。”“是她没错,我怎生不知道她还有这般姿容。”“哪儿啊,是人家公子画工了得。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,竟无故选了她来入画。”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之中,王希泽捧着那幅画一步一步朝着画中女子走了过去,规规矩矩行了一揖,“在下私自拿姑娘入画,不知姑娘是否介意?”穆蝶瞪大了眼看着他手里那幅将自己刻画得美妙无比的美人图,有些受宠若惊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。“不不不,是公子抬举我了才是……”她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,连忙摆手。“那这幅画就赠与你留个纪念吧。”王希泽尽量温柔地将那幅画递到了对方手中,冲她微微颔首。他这几天心中无时不刻不在揣摩着张子初的言行,将他神情举止仿摹得入木三分,就连贴身跟在他身旁的阿宝也没察觉出自家公子已经换了人。看来,张子初这些年倒也没什么变化。印象中,那人似乎生来便识得风度二字,一言一行总让人无可挑剔。“公子……”王希泽赠完了画,转身欲走,却闻身后穆蝶嗫喏开口,欲言又止。“我明日会再来。”王希泽说完这句便径直往大门走去,还未收拾完画具的冯友伦暗自骂了一句,匆忙跟上,心想这小子还真把他当厮儿使了。就在他们跨出门槛的同时,穆蝶瞥见了手中那画右下角的一方花押,忍不住咦了一声,一旁的几个姐妹凑过来一瞧,只见上头端端印着“亥正之后”四字。这般奇怪的押文还是头一回见。姑娘们正猜测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,那带着面具的公子又是什么来头,却见一旁一个文士一拍脑袋,大喝一声,“张子初!这是张子初的花押!”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,恍然大悟。亥正之后……可不就是子初吗?听说这位风度翩翩的第一才子前不久才毁了容貌,怪不得要戴了面具来示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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