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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

  东京旧梦(上)——江湖一枝笔

那人抱着高高的一叠文册,挡住了整张脸。瘦弱的身子似是不堪重负,步履飘浮着到了书箱前,却是脚下一绊,差点摔了个跟头。紧接着书山后探出一个略显蜡黄的脸,才让冯友伦认出了人来。宁相忘!冯友伦心中咯噔一声,继而听到了好些人的脚步,应该是搬运文册的脚夫回来了。他下意识地想往外爬,却不料那宁相忘猛地扑了上来,一把将他重新按入了木箱内。文册霹雳啪嗒嗒照他脑袋上砸着,直到将他全部淹没后,箱盖砰地一声被压了上来。“喂,这里还有一箱。”宁相忘指着地上的箱子提醒他们道。“吔?怎么还漏了一箱?快抬到车上去!”带头的脚夫一招呼,两个人便将那装有冯友伦的书箱给抬了起来。冯友伦透过木箱的缝隙还能瞧见站在一旁垂手低眉的宁相忘的身影,他没想到这素不相识的书生竟有如此义气。木箱摇摇晃晃,载着冯友伦满心的希冀缓缓挪向了大门。只要等书箱运出了春芳斋,无论是到往哪家书馆私塾,只要寻个机会溜上大街,他便算安全了。可这头他算盘打的正响,却忽闻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。这个声音犹如晴天旱雷,一下子打散了他的全部希望。“站住,这个箱子是怎么回事?”冯友伦识得这个声音,这就是当初买他进来的那个人,也是这个春芳斋的主人。这里的人都称他为洪行老,对他极其尊重。“可能是刚刚不注意给漏了,我这就让他们抬出去。”“且慢。”老人的声音嘶哑而低沉,面上虽然笑容和蔼,却带给人浓重的压迫感。他先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宁相忘,又用一只宛若鸡爪的手扶住那箱壁,四处敲了几下,淡淡说了句,“打开来我瞧瞧。”箱子里的冯友伦听到了他们撬开箱盖的声音,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儿。他甚至能看到那只布满皱纹的苍老的手探了进来,取走了自己头上盖着的一本文册。冯友伦屏住了呼吸,只听他道,“这文书怎放的如此凌乱?”“是我……这些书册是我刚刚拿来的,怕误了时辰情急之下才胡乱塞了进去。”宁相忘似乎十分惧怕他,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敢抬一下。洪行老轻哼了一声,将文书重新甩进了箱内。箱盖重新被盖了上来,里头冯友伦才刚刚吐出一口气,却不料轰隆一声,额头先狠狠在箱壁上磕了一下,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。别看这洪老儿瘦小佝偻,力气却是不小,伸脚一踹,竟踹翻了书箱,使得冯友伦滴溜溜从里头滚了出来。冯友伦又撞到了先前的伤口,正是晕晕乎乎,而一旁的宁相忘却已是面色煞白。“想骗老夫,你们还嫩了些!”洪行老阴森一笑,一双浑浊的眸子精光四射,“早上我亲自点过这批文书,一共十三箱,如今竟会平白无故多出一箱来,倒是有意思了。”“……”冯友伦此时捂着脑袋摇摇晃晃要从地上爬起来,却又被一棍子打到了脊背,跌落在地。“罢,别将人打傻了,给他上枷。”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冯友伦很快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铐上了自己的脚腕,他低头一瞧,是两个环形镣铐,中间连着一条沉重的铁链。还好,不过是上了枷锁……他心中这么想着,再一次挣扎站起,却不料脚腕刚一动,就疼得他浑身一颤。再低头去瞧,才瞧清那脚环里密密麻麻布着好些尖锐的铁针。脚环的大小正正好,不宽也不窄,平立之时尚且能碰到铁针尖端,若要行走,怕是如踩刀尖。只要自己微微挪动一下,那些铁针就会无情地扎入皮肉,甚至深入脚踝的筋骨。若是戴着这东西,他怕是一步也离不开这里了。疼痛倒还是其次,无边的绝望和恐慌让冯友伦冷汗津津,衣衫渐湿。而立在一旁的宁相忘见洪行老慢慢朝自己走了过来,也抖着唇不知所措。“我以为你上次已经得了教训,没想到竟还如此多管闲事。”老头儿桀桀怪笑了一声,一把扭过他的右手,拆下了那小指间的布条。冯友伦这才知道,他的小指原来早就被人切断了,怪不得写字的样子如此奇怪。“这一次,不如就切了你的拇指,如何?”老人说这话的时候仍是笑容可掬,仿佛是在与自家后辈逗乐一般。见他身后的人已经亮出了利器,宁相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,“洪爷,您给我上镣铐,哪怕打断我一双腿都行,只求您大发慈悲,留下我的手来!如果我没了拇指,这辈子都不能为您抄书写字了!”“嗯,这只手倒是写得出些许好字,切了着实可惜。”洪老用匕首在他手指上一根一根轻划了过去,宁相忘知道,只要对方稍一用力,自己这一辈子就毁了。若是不能再写字,他便不能参加科举,那他毕生的抱负、理想,都会随之化为乌有。“喂,等等!”冯友伦额头见血,满脚疮痍,明明怕得浑身发抖,却故意扯着嗓子喊出了这一句,“要逃走的是我,他根本不知情!”“哦?这么说来,我还错怪他了?”洪行老将目光转向了冯友伦,瞧得他头皮一麻。老者缓慢走向了他,手中的匕首也跟着对准了他的手指,“如果他没有帮你,我就砍你两根指头,如果他帮了你,我就砍他的,你千万可想好了再说。”冯友伦看向了他身后的宁相忘,可他却没有看自己,只是低着头微微抽动着肩膀。“他……他没有帮我,你要砍便砍我的吧。”听见冯友伦如此说着,宁相忘一下子抬起了脸来,吃惊地瞪大了眼。“反正……反正小爷我写字难看,帮你抄不出几本书来。我就实话告诉你吧,我之前的那些书都是他替我抄的,你若砍了他的拇指,你就亏大了!”冯友伦说这话时,下巴上已经挤出了核桃般的褶子,声音抖得跟筛子似的。“哦?你小子倒是有点意思。”冯友伦见对方嘿嘿一笑,匕首又朝自己贴近了两寸,吓得想往后缩。但他忘了自己脚上的铁镣,根本动弹不得,只能站在原地任人宰割。最后也只好死命咬住了牙关,闭紧了眼睛,哆嗦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。罢了罢了,砍了也罢!至少,以后再不会有人逼他做学问了。昏暗的书房中,忽然刮过一阵邪风,使得案上的明烛狠狠跟着一晃。紧接着,一只鹰鹘就落在了正奋笔疾书的人面前,伸长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他。“亏得姐姐特地给你留了扇后门,你倒好,非得钻窗户。”王希泽目光微移,转向了长长的屏风后。“呸,你当老子天天做贼似的快活,那个死娘娘腔还没将人撤了去呢。”沈常乐从屏风后转出了身形,人看似有些风尘仆仆,但眼中神采不减,“你是不是哪儿得罪他了,怎么总盯着你不放。”“得罪他的可不是我……”说起张浚就让王希泽头疼。他之前好不容易动用关系将通叔从清平司里捞出来,对方的眼线就好像无孔不入的针又扎上了身,使得他处处不敢妄动。“如何?咱们如今共筹到了多少银两?”“加上郑居中他们凑的,差不多成了。”沈常乐土财主似的抖了抖手里的账册,啪嗒一下放在了他跟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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